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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胡人也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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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胡人也需要時間

幾十個羯人在密林中一腳高一腳低,一直逃到天亮才敢稍微停下。

有羯人向樹林外張望,沒有看見伏兵,心中大喜,叫道:“我們很快就能回到鄴城了。”

其餘羯人歡喜地笑,終於可以回到安全的鄴城了。有羯人開始在樹林中尋找野果蘑菇之類,只是時節不對,樹林中沒有一顆的野果,只尋了些野菜野草,又沒有鍋爐,只能就這麽生吃了。

有羯人大口吃著野草,滿嘴都是綠色的草汁,道:“大家堅持一下,等回到了鄴城就有吃有喝了。”一群羯人用力點頭,鄴城腌制了不少兩腳羊肉,絕對是吃得滿嘴冒油,此刻吃些野草野菜也就當做減肥了。

石勒吃著野草,心中充滿了殺氣,該死地王八蛋,憑什麽他就要吃著野草!他是石勒!是羯人中最出現的人,是一口氣攻占了無數漢人城池,殺了無數漢人,吃了無數兩腳羊的石勒!一群兩腳羊憑什麽殺了他的眾多手下?石勒憤怒極了,一股比憤怒更加強烈的感情在他的心中徘徊,他卻不敢去正視。

一群羯人一邊吃著野草野菜,一邊談論著到達鄴城後的美好生活。落在後面張賓終於艱難地趕到了,他看了一眼石勒,道:“將軍萬萬不可回鄴城!”

樹林中幾十個羯人一齊看著張賓,有羯人不滿地道:“為什麽不回鄴城?你以為這野草野菜很容易吃嗎?”有羯人抹著嘴角碧綠的草汁,惡狠狠地盯著張賓,若是張賓不能說出一個理由,那就吃了這只兩腳羊。

石勒卻心中一動,問道:“為何?”

張賓喘著氣,找了一個地方坐下,道:“胡問靜禦駕親征一事顯然是個陷阱,故意引(誘)我軍離開堅固的鄴城城墻而尋找了野戰,乘機滅了大軍精銳於一役。”

石勒緩緩點頭,漢人狡詐無比,竟然用皇帝直接設圈套,他如此淳樸善良怎麽可能想得到?

張賓繼續道:“胡問靜親自做誘餌設下圈套,定然不容有失,定然是處處都安排了接應。”

石勒聽懂了,這所謂的“接應”其實是伏兵!回涼能夠埋伏在路邊截住他們,其餘漢人將領為什麽就不能同樣埋伏在路邊攔截他們?

他陰沈著臉,厲聲道:“不錯,胡問靜這次設下了埋伏,不僅僅要殺了我石勒,還要奪回鄴城,解邯鄲之圍。”

張賓點頭,石勒果然是個聰明人,立刻就看破了胡問靜的陰謀。他道:“若是老夫所料不錯,此刻鄴城只怕已經落在了胡問靜的手中。”鄴城此刻還有幾千羯人把守,胡問靜定然會全力進攻鄴城,鄴城必破,回鄴城只是再次落入了胡問靜的陷阱而已。

石勒點頭,若是他也會乘著敵人的主力離開了城池後乘機反攻城池,這鄴城是必然已經被漢人奪了回去了。想到繁華又堅固的鄴城竟然被漢人奪了回去,石勒心疼極了。

張賓道:“以老夫之見,將軍不如繞過鄴城和邯鄲,徑直回到巨鹿,召集士卒東山再起。”

石勒慢慢地點頭,劉曜的萬餘騎兵損失同樣很大,這邯鄲的匈奴人大軍只怕也完蛋了,邯鄲同樣不可停留,胡問靜一定會繼續進攻邯鄲的。想到胡問靜,石勒心中那股不敢承認和面對的強烈感情瘋狂地湧了上來,他只覺恐懼的無法呼吸,瞬間手腳冰涼。他懼怕胡問靜,聽見名字就感到顫抖。正面擊潰,不,是屠殺了五萬羯人和一萬匈奴騎兵,這強大的戰鬥力讓石勒心中的恐懼到了極點。

恐懼之下,石勒鼓氣全身的力氣厲聲道:“好,我們休息一下,然後繞過鄴城和邯鄲去巨鹿。”

石勒嘴裏這麽說,心裏想的卻不是巨鹿。巨鹿很有可能落在了劉曜的手中,他帶著幾十人回到巨鹿誰知道會不會被劉曜砍了?他必須與侄子石虎匯合。

一群羯人驚恐地聽著石勒和張賓的談話,只覺嘴裏苦苦的草汁更加得苦了,有羯人大罵:“該死的漢人!”竟然不能回鄴城,那豈不是還要繼續吃草?

另一個羯人嘴裏吐著綠色的草汁,心裏對漢人的痛恨無法言喻,不殺光了漢人此生絕不罷休。

……

冀州。

一支羯人殺入扶柳城,城內百姓嚎哭奔逃。

石虎哈哈大笑:“殺光漢人!搶光他們的財物!”街上有羯人肩上扛著漢人女子經過,漢人女子拼命地哭喊,卻沒人理會。幾個羯人衣衫上都是鮮血,笑著把玩一把銀兩。一個羯人罵罵咧咧地走著,懷裏胡亂地塞著一些金銀,肩上有幾件花花綠綠的綢緞衣衫,他原本是想去搶個漢人貴女的,沒想到那貴女撞墻自盡了,反倒弄汙了他的衣衫,真是晦氣。

兩三千漢人被驅趕到了城內一處空地上,數百羯人圍著他們,厲聲呵斥著:“快挖!快挖!”

兩三千個漢人沒有工具,就有手指在地上挖著,有人低聲道:“胡人想要坑殺我們!大家豁出去與胡人拼了!”

周圍的漢人有人看了一眼羯人手中鋒利的刀劍,怎麽都不敢。有漢人不屑地道:“胡人為什麽要坑殺我們?胡人只是叫我們挖坑,你不要胡說八道,散布謠言蠱惑人心!”有漢人對胡人充滿了畏懼,怎麽都不敢面對被坑殺的未來,大聲附和著:“胡人絕不會坑殺我們的,你胡說!胡人都是善良的人,只要我們好好的對待胡人,胡人絕不會難為我們的。”又是一個漢人點頭附和:“胡人打下了城池做老爺,也要我們繳納賦稅的,殺了我們對胡人有什麽好處?誰給胡人種地?難道胡人自己種地嗎?”一群百姓對胡人會坑殺他們半信半疑,但嘴裏誰都說著反對和不信的言語,誰信誰就要與那人一齊反抗胡人,下場一定是死路一條,絕不可以參與進去。

那想要反抗的漢人憤怒地看著周圍的漢人,只覺這群人怎麽如此腦殘,他低聲道:“若是再不動手,我們所有人都要死!若是我們拼一下,還能有人逃出去。”

周圍的人看看胡人手裏的刀劍,想著若是逃跑自己可能會被砍死,絲毫鼓不起勇氣拼一下。有人低聲警告那想要反抗的漢人,道:“你休要連累了我們!再敢胡說休怪我向胡人告發你!”其餘漢人聽到“連累”二字心中立刻就發毛了,唯恐那些胡人以為他們也想反抗,紛紛呵斥:“胡人怎麽會殺我們?你再胡說八道就告發你!”

有漢人心中靈光一閃,猛然站了起來,指著那想要反抗的漢人大聲地道:“胡人老爺,這個賊子想要殺胡人!”其餘漢人後悔極了,怎麽就慢了一步?急忙紛紛指控道:“就是他!就是他!他想要殺胡人!真是個大逆不道的東西!不當人子!”

那想要反抗的漢人驚愕地看著周圍的人:“你們……你們!”

周圍的漢人帶著得意和鄙夷看著那個想要反抗的漢人,與其冒險反抗胡人而被殺掉,不如告發他人獲得胡人的認同,成為胡人的一分子來得容易和可靠。有漢人指著那想要反抗的漢人理直氣壯地叫著:“就是這個人!我聽見他說要殺胡人了!快抓住他!”

那想要反抗的漢人轉身想要逃跑,卻被幾個漢人死死地按住:“胡人老爺,這個大逆不道之人被我們抓住了!我們一直都是胡人老爺一邊的。”

那想要反抗的漢人奮力掙紮,但其餘漢人抓得他死死地,他憤怒地道:“你們會後悔的!胡人一定會殺光了你們!”其餘漢人一點都不信,他們都繳納了投名狀了,胡人怎麽會殺了他們?

幾個羯人走到了那想要反抗的漢人身邊,二話不說,直接將那想要反抗的漢人殺了,然後看了其餘漢人一眼,其餘漢人諂媚地笑著,那些羯人惡狠狠地呵斥:“還不快挖坑!”

那幾個漢人歡喜地點頭:“胡人老爺與我說話了!”“小人一定努力幹活!”

一群漢人奮力地挖土,一邊呵斥著周圍其餘漢人:“動作快點,不要偷懶!誤了胡人老爺的大事你擔當得起嗎?”

其餘漢人心中對這幾個漢人鄙夷極了:“漢奸!”臉上卻微笑著:“是,是,我們一定加快速度。”

兩三千人奮力地挖坑,哪怕手指都流血了也不敢停止。

數百個羯人嘻嘻哈哈地看著,有羯人看了一眼大坑的深度,笑道:“夠了!全部都跪下。”

幾個漢奸帶頭呵斥著:“都跪下,沒聽見胡人老爺叫你們跪下嗎?”

兩三千漢人亂七八糟的圍著大坑跪下,幾十個羯人走到了漢人的身後,那些漢人急忙低頭看著地面,一聲不吭敢出。

“噗!”幾十個漢人被羯人砍殺,鮮血四濺,然後被羯人踢入了坑中。

其餘兩三千漢人大驚失色,好些人驚恐地哭喊,幾個漢奸呵斥著:“哭什麽!胡人老爺殺他們是因為他們沒有認真跪下。知道怎麽跪拜嗎?那是有標準的!膝蓋要並攏,手要放在頭頂兩邊一指位置,額頭要貼地,不能多不能少,只能貼一個碗底的位置!懂嗎!這是禮!華夏禮儀之邦,你們一點禮都不懂嗎?都好好地跪下!”

兩三千漢人中有人慌亂地開始調整姿勢,不住地問周圍的人:“我這個姿勢對嗎?我的手的位置對嗎?這是一指寬嗎?”

有人驚恐的看著那幾十個羯人又到了漢人的身後,隨手斬殺了漢人,心中發寒,厲聲叫道:“胡人要殺光我們!胡人真的要殺光我們!大家快逃啊!”他不管別人如何想,猛然起身逃向遠處。十幾個漢人跟著他逃跑,其餘漢人卻依然跪著,只是死死地盯著那逃跑的十幾個漢人,眼睜睜的看著四周的胡人截住他們,將他們亂刀砍殺。

一個漢人冷笑著:“蠢貨!我就知道誰跑誰第一個死。”老老實實地跪著還有一條生路,敢反抗的肯定馬上就死了。

其餘漢人也是這麽想,哪怕跪著也會被殺,至少還能多活一會,為什麽要現在就死。

那幾十個羯人慢悠悠地殺著漢人,有漢人渾身發抖,汗水從額頭滴落了泥土之中,卻不敢稍有動作,他跪得

很標準,還充滿了誠意,那些胡人一定會看出他跪得與眾不同,一定會放過他的。

“噗!”那個漢人挨了一刀,劇痛傳來,然後又挨了一腳,被踢入了大坑之中。

跪在他身邊的漢人的臉上被濺了血,他感受著鮮血的溫度,魂飛魄散,一動不敢動,他真的是誠心下跪的,胡人老爺不會殺他的。

“噗!”那個漢人被砍殺,跌落到了大坑之中。

一個漢人男子早就確定這些胡人想要殺光他們,他期盼著看著四周的人,只有十幾個人逃跑一定會被羯人砍殺,只有兩三千人一齊逃走才會有生路,區區幾百個羯人不可能殺光他們所有人,那時候他就能用其他人的屍體和性命做掩護躲過胡人的砍殺了。那漢人男子焦急地看著其餘人,眼看羯人就要殺到他的面前了,為什麽其餘漢人還不逃跑?為什麽還沒有人站出來鼓動所有人逃跑?這群人都是蠢貨嗎?

那漢人男子從來沒有想過要帶頭逃跑,槍打出頭鳥,帶頭做事一定會被人盯上,他只想躲在暗處享受好處,絕不會傻乎乎地做個出頭鳥,帶頭逃跑的人一定會被胡人盯上而砍死,他沒有蠢到為了那兩三千懦弱的漢人而犧牲自己。他緊張又焦躁地看著四周的人,為什麽還沒有人站出來帶頭逃走?為什麽!

那幾十個羯人已經走到了那男子的背後,那男子心中充滿了憤怒,為什麽其餘人還不開始逃跑?他全身聚集了所有的力量,就等有人逃跑或者發生了什麽意外,那他就能立刻……

“噗!”那男子的脖頸挨了一刀,血流如註,身體情不自禁地倒下,在生命的最後一秒他還在痛恨,為什麽沒人帶頭逃跑?他明明可以活下去的!

兩三千漢人已經有半數被殺,現場的漢人哭聲震天,卻沒人敢逃,兩三千人的時候都不逃,現在還怎麽逃?眾人聲嘶力竭地哭泣,只恨為什麽胡人不講道理,他們已經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跪下了,為什麽還要殺了他們?

幾個漢奸大聲地道:“都老實跪好!胡人老爺只是殺了那些不誠心的人,我們只要對胡人老爺誠心誠意,我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砍人也是力氣活,負責砍人的羯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那些漢奸大聲地叫著:“看見了沒有,每個胡人老爺只殺幾個人而已,然後就不殺了,其餘人都能活下去!”排在後面的漢人跪得更加恭敬了,排在前面的漢人放聲大哭,卻被後面的漢人呵斥:“哭什麽,不要惹惱了胡人老爺,這麽大個人一點都不懂得做人不懂得道理,若是惹惱了胡人老爺多砍幾個人,這責任你承擔得起嗎?”

幾個羯人摸著手臂,只覺累極了,有羯人後悔極了,道:“早知道應該在河邊殺的,一腳踢到河裏就好。”河水自然會將屍體送到遠方,既不用挖坑也不用掩埋。

其餘羯人也後悔,那些漢人太懶了,挖坑太淺,深度都沒到膝蓋,躺平埋屍體沒問題,活埋坑殺就絕對做不到了,只能一一砍殺了。

有羯人道:“大家一起上,不然要殺到什麽時候?”幾百個羯人點頭,剩下千餘漢人而已,一人砍個六七個也就差不多了。

幾百個羯人一齊上前,幾個漢奸大聲地道:“看,胡人老爺已經不動手了,我們只要聽胡人老爺的言語就會活下來,大家夥快點感謝胡人老爺的仁慈。”

一個漢奸轉頭對著胡人諂媚地微笑:“胡人老爺,我說得可對?”

“噗!”那個漢奸脖頸上挨了一刀,鮮血四濺。他睜大了眼睛,憤怒不甘委屈無比地倒下。

另一個漢奸反應極快:“殺得好!胡人老爺沒叫你回頭你敢回頭,你膽子肥了,你知道……”

“噗!”那個漢奸同樣倒在了血泊之中。

四周哭聲大震,卻沒人敢逃,兩三千人盡數被砍殺在小小的淺淺的由這兩三千人親手挖的埋骨坑中。

石虎看著漢人毫無反抗地被殺,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漢人就是這麽懦弱,所有的田地房屋金銀財帛就該落在勇敢的羯人的手中。他大聲地道:“草原的雄鷹們,這是屬於我們的天下!”

無數羯人大聲地歡呼:“這是屬於我們的天下!”

石虎傲然看著四周,取了扶柳城就能進逼冀州的治所信都城,只要取下了信都,整個冀州誰敢不服?

豪情壯志充塞了石虎的心,叔叔石勒已經占領了鄴城,只要他能夠占領信都就能與叔叔南北呼應,劉曜等人還能猖狂到什麽時候?

石虎厲聲道:“來人,取羊肉來,我要好好的慶祝!”附近的親信大聲應著,隨手拔刀砍了一個漢人,取了他的血肉開始燒烤。

石虎聞著肉香,心裏更加的喜悅,只要跟著叔叔石勒就能建功立業稱霸天下!

數騎從城外疾馳而入,見了石虎,低聲道:“石勒在鄴城大敗,五萬人全軍覆沒!”

石虎大驚失色:“你說什麽?”

……

冀州中丘城。

一群羯人鄙夷地看著一群匈奴人:“一定是你們不敢作戰,不然石勒怎麽會輸了?”“石勒勇猛無敵,漢人怎麽可能打得過石勒?”

一群匈奴人鄙夷地嘲笑:“石勒算老幾?五萬人全軍覆沒也就罷了,結果我匈奴人去救他,連累我們匈奴人也敗了,都怪石勒這個王八蛋!”

羯人怒目匈奴人,有人卷袖子,有人操板凳,兩群人很快打成了一團。

不遠處,一群羯人低聲討論著:“這中丘只怕是留不得。”中丘距離司州近了一些,能夠以最快地速度得知石勒和劉曜大敗,能夠親眼看到從邯鄲退回來的匈奴人大軍,但是也能夠第一時間被漢人進攻。

一個羯人臉色慘白:“五萬人都死了,我們羯人只怕……”五萬丁壯啊,想想就知道損失慘重無比。

另一個羯人道:“五萬人啊,這中丘有五萬人嗎?”其餘羯人搖頭,若是不算中丘的胡人,這中丘的漢人撐死只有七八千。

一個羯人呵斥著:“算上中丘的胡人也沒有五萬!”聚集在中丘的羯人匈奴人都是聽說劉曜和石勒大敗漢人,奪取了無數財帛女子吃食,心中熱火著,想要在大勝之下分一杯羹的,偏偏手腳慢了,別說趕上石勒的大部隊,就是劉曜的敗軍都已經撤離了中丘。這些人野心巨大動作卻比烏龜還要慢的羯人加起來不過幾千人而已,連五萬人的零頭都沒有。

其餘羯人默然,想要分好處卻遇到了大敗,真是忒麽的太倒黴了。有羯人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就去真定。”其餘人點頭,聽說劉曜去了真定。

不遠處,一個素不相識的羯人忽然插嘴道:“為什麽不去扶柳城?聽說羯人石虎就在扶柳城。與其投奔匈奴人劉曜不如投奔羯人石虎,大家都是羯人。”

幾個羯人看著那素不相識,臉色慘白,衣衫上沾染著鮮血的羯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石虎?別逗了,石虎只有三千餘人而已,就這點人手能夠幹什麽?五萬羯人都被漢人殺了!”

幾個羯人都笑著,三千餘人的軍隊其實是個大數字,但是這個大數字在更大的數字五萬面前不值一提,漢人一口氣殺了五萬羯人,還在乎殺三千羯人嗎?

有羯人直接道:“石勒是個不懂兵法的垃圾菜鳥,石勒的侄子石虎還能高明到哪裏?投奔誰都不能投奔石虎!”一群羯人點頭,投奔菜鳥有什麽意思,當然要投奔更強大的胡人了。

那素不相識的羯人慘白的臉色更加的慘白了,他身邊的人就要拔刀,卻被他制止住,道:“他們說了真話而已。”檸檬小說

這個素不相識的臉色慘白的羯人正是石勒。他看著四周鄙夷地談論著石勒的羯人們,眼角淚水慢慢地流了下來:“五萬人啊!五萬羯人啊!就被我石勒葬送在了漢人的手中!”

四周的羯人和匈奴人聽見了,紛紛圍了過來,沒想到還能親眼看到廢物石勒。

石勒放聲大哭:“我對不起羯人,我對不起匈奴人,我愧對天下!”

四周不少人盯著石勒,只覺石勒看上去顏值不錯,衣衫雖然染著血,但其實也不錯,一表人才,怎麽會打不過漢人呢?真是奇怪了。

張賓安慰道:“將軍莫要傷心,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假以時日定然可以反敗為勝。”

石勒繼續大哭,五萬人死光了算個鳥,又不是他的親人,有什麽好哭的,五萬人死光了再招十萬人就是了。但是,那些羯人再也不信任他了,他再也招不到十萬羯人了,他怎麽能夠不哭?

一道人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石勒,悲聲道:“將軍!我終於找到了你了!”

張依柔歡喜無比地看著石勒,她臉色憔悴,淚水簌簌地流下。

“將軍,我終於找到你了。”她的聲音中充滿了驚喜以及平靜,仿佛世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張依柔慢慢地走到了石勒的面前,在他的腳下跪下,抱著他的膝蓋,溫柔地仰頭看著石勒:“你回來了,太好了。”她滿是淚水的臉輕輕地貼在了石勒的腿上,心中溫暖和幸福無比。

石勒撫摸著張依柔的臉頰,心中飛快地轉念,必須招攬更多的羯人,不,匈奴人、鮮卑人、羌人、氐人,只要是胡人都可以,他要招攬更多的胡人,重新建立大軍。

他看著臉上散發著光的張依柔,心中想著,有了新的胡人大軍他就去逼迫漢人加入他的大軍,從張賓的前後表現看,漢人還是很有可取之處的,至少在打天下的時候必須多多的利用漢人的力量。

……

石虎收到了石勒的信件,臉色鐵青,真的大敗了?五萬羯人的損失慘重無比。他同意信中叔叔的意見,必須多招攬其他胡人,然後逼迫漢人加入他們。

只是……

石虎微微有些驚慌,他很清楚叔叔石勒的強悍,如此強大的石勒怎麽會被漢人擊敗了呢?

“與叔叔匯合,打下信都。”石虎冷冷地想著,輸了一仗而已,算不了什麽的,這天下有的是胡人,死了五萬還有五

百萬,只要不殺光了漢人就絕不罷休。

……

冀州信都城內。

四五個華衣老者悠然地坐在長廊之下看著書。一個紫衣老者笑道:“這左思的《三都賦》是寫得真好。”其餘幾個老者淡淡地不搭理他,這是要借《三都賦》闡述司馬家天下落敗的原因了?誰有空理會司馬家的天下是怎麽失去的,現在最重要的是羯人石虎已經逼近了信都。

那紫衣老者笑著:“老夫知道你們擔心什麽,你們擔心胡人殺入信都嘛。可是這簡直是杞人憂天。”他的眼神深邃,充滿了自信:“胡人只有幾千人,也想打下信都?信都城高墻厚,胡人莫說幾千人,就是幾萬人都打不下信都。”

其餘幾個老者皺眉,信都城高墻厚?只是作為門面的北門和南門城高墻厚而已!東門和西門撐死就普通,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信都的城墻沒有完成環繞,信都有一小半城池壓根就沒有城墻,若是胡人從這裏殺入信都又該如何是好?但這個紫衣老者在信都城內地位最高,誰都不想當面得罪了他,眾人皆閉口不言。

那紫衣老者繼續說著:“殷浩殷大師已經出山了,正在集結大軍,只要殷浩大師出兵,天下何人能夠擋住殷大師的鋒芒?”

其餘幾個老者互相看了一眼,笑容滿面。天下絕對沒有比殷浩更有才學和道德的人,只要殷浩出馬一定可以輕易地平定了胡人作亂,以及擊殺了胡問靜等跳梁小醜,還天下朗朗乾坤。

那紫衣老者微笑著放下手中的《三都賦》,看到了案幾上的胡問靜的檄文,不屑極了:“胡問靜定然是沒在學堂中上過學的,否則早就被夫子打死了。”就這只有兩段話的檄文言詞之中沒有絲毫的典故,完全不知道每一個字都要講究來歷是寫文的標準,而文字更是樸實到了不通順的地步。這若是有師門,師門一定不敢承認。

信都城內的某個普通民宅之中,一家十幾口人聚在一起仔細地讀著抄來的檄文:“但凡不願意被胡人殺了吃了,不願意成為兩腳羊者,拿起刀劍,向我靠攏!”“但凡願意進入集體農莊種地,養豬者,不分男女老幼,不分來自何地,不分漢人胡人,背起包裹,扶老攜幼,向我靠攏!”

一個中年男子心中怦然而動:“胡問靜這是要招攬所有人種地啊。”

一家人鄙夷地看他,誰管種地不種地,重要的是胡問靜一舉滅了五萬羯人一萬匈奴人,只要去了胡問靜的地盤之內就不用怕胡人了。

一個青年顫抖著道:“胡人吃人!”他原本是不信胡人吃人的,整個城裏都在傳鄴城三四十萬漢人被殺被吃之事撲朔迷離,究竟是胡人幹的還是胡問靜幹的很是難說,他也覺得胡人不可能做出吃了三四十萬人的事情,但是當胡人的先鋒就在扶柳城,他就覺得渾身的每一塊肌肉在顫抖,若是胡人真的吃人,那怎麽辦?

一個女子小心地道:“不如我們逃到司州去吧。”

其餘人中有的點頭支持,有的搖頭反對。有人道:“看清楚了檄文,要麽拿起刀劍,要麽種地,你是會種地還是會殺人?胡問靜的集體農莊之內不分男女老少都要拿起刀劍殺人的!”那女子立刻有些驚慌了,信都城中早就在傳集體農莊之中三歲大一百歲的男女老少都要拿著刀劍殺敵,誰不殺敵就殺誰,她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幹過粗活,繡過花,就是沒有殺過雞鴨,又怎麽可能殺人呢?

另一個人冷笑道:“三歲到一百歲都要拿起刀劍的事情我是不信的,一百歲也還罷了,三歲的孩子怎麽拿起刀劍殺人?”他轉頭看家族中的一個小孩子,那個小孩子四歲多了,但是誰都不信他有本事拿起刀劍殺人。

其餘人問道:“那你的意思是去投靠胡問靜了?”

那人卻搖頭道:“我們現在的問題不是投靠胡問靜,而是怎麽去投靠胡問靜。”他冷笑著:“以為投靠胡問靜就是張張嘴就可以了?信都到司州有多遠?一路有多少胡人多少賊人?有多少賊人我不知道,這幾十裏外的扶柳城就有數千胡人,我們能夠逃過數千胡人的追殺嗎?”

一家人原本熱切地眼神立刻大變,若不是有數千胡人威逼信都城,他們何必要逃。信都城中有門閥有幾萬人都不管面對幾千胡人,全家十幾口人就能面對幾千胡人了?

那人無奈地道:“別的城池可能有機會逃到胡問靜的地盤中去,我們信都城中的人是絕對沒有機會的,老實躲在城裏吧。”

冀州安平郡廣宗城。

一群百姓恭恭敬敬地聚集在一戶人家前,這戶人家姓張,以前是門閥子弟,只是不幸落魄了,雖然眾人平時冷嘲熱諷打落水狗,但是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很希望聽這個落魄的門閥子弟的意見的。

有百姓大聲地道:“張公子,我們究竟要不要去司州?”

那張公子淡淡地道:“去司州幹什麽?”

一群百姓以為張公子不知道,急忙道:“胡人作亂……胡刺史寫了一張檄文……”

那張公子冷冷地聽著,問道:“胡人作亂,胡人在哪裏?”

一群百姓瞠目結舌,胡人距離廣宗城遠著呢,沒有五百裏也有三百裏。

那張公子冷笑:“胡人還沒到,你們就拋棄了祖宗家業投靠逆賊胡問靜,你們就舍的祖屋,舍的田地,舍的家裏的物什了?”

一群百姓紛紛搖頭,落葉歸根,人離鄉賤,華夏大地每一個人都堅定地認為自己的老家是世上最好的地方,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誰願意離開自己的家鄉?

有百姓道:“就是啊,若是逃到司州去,我家裏的家具怎麽辦?我的桌子是去年剛做的!”另一個百姓道:“桌子也就算了,家裏的糧食怎麽辦?”無數百姓點頭,桌椅板凳都是身外之物,沒有桌子拿塊石頭也能當桌子,但是沒有糧食怎麽行?此刻才入春,家裏的存糧雖然算不上多,但是十幾口人的家庭之中林林總總的小米黃米高粱稻米麥子野菜加起來一千斤總是有的,誰家能夠沒有馬車的情況之下背著一千斤的糧食逃難?

那張公子繼續冷笑:“集體農莊中每天從雞叫幹到天黑,一年都沒得休息,春秋天也罷了,這夏天在田地中被太陽曬一整天是要蛻皮的,你們有幾張皮可以蛻?冬天西北風一起,在室外是會凍成冰棍的,你們想做冰棍?”

一群百姓臉色慘白,莊稼人深深地知道種地的苦,夏天敢在烈日下幹活簡直就是玩命,冬天也要幹活?莊稼人冬天的活計都是零零散散的編制稭稈等等,誰敢吹一天西北風?

想要逃到司州避難的百姓立刻安靜了,這集體農莊越想越是恐怖,過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去送死?

那張公子不屑地看著眾人,道:“廣宗距離司州地界不過幾十裏地,若是胡人到了廣宗,一日之內就能逃到司州。好好的家就在這裏,為什麽要去司州累死累活?就算同樣是做一條狗,也要留在家鄉做家鄉的狗,不要跑到外地做外地的狗。”

一群百姓用力點頭,只覺果然要有明眼人指點,不然險些誤了大事。

……

冀州的另一個城池。

有數輛馬車緩緩地出了城池往南而去,馬車之上的眾人神色慌張。有乘客不斷地催促著:“快點!再快點!”

馬車夫無奈地搖頭:“公子,若是再快,馬車就要散架了!”

那公子根本不信:“散架尼瑪!本公子叫你再快點你就再快點!”

馬車夫只能加快了速度,隨著速度的增加,馬車到處都發出了令人膽顫的咯吱聲,仿佛隨時都會散架。有人勸道:“慢一些,還是慢一些!”但那公子只是不理,胡人就在百裏之外,若是慢了一點點被胡人抓到吃了怎麽辦?

馬車行不過數裏,到了一處塢堡之前。

那公子大喜,顧不得身上的骨頭都被馬車顛疼了,以這輩子最靈巧的動作跳下了馬車,大聲地對著塢堡上的守衛叫道:“告訴崔公子,我是趙子明,我來了!”

塢堡上的守衛笑道:“原來是趙公子,我家公子早就在等你了。”

塢堡的大門打開,那趙子明大喜,帶著眾人進了塢堡,一路左看右看,只覺滿意極了。有這個堪稱堡壘的房屋在,胡人肯定打不進來。

崔公子趕了過來,埋怨著:“你怎麽才來?”那趙子明笑著道:“早知道你家的塢堡如此堅固,我飛也要飛來了。”

那崔公子大笑,崔家其實沒有趙家龐大,田地更是只有趙家的三分之一,但是崔家祖上在三國亂世之時就建了一個塢堡,躲過了兵荒馬亂,這些年反覆的修葺,這塢堡更加的堅固了。

那崔公子認真地道:“只是還缺糧,你家的糧食要盡快搬過來。”那趙子明用力點頭:“你放心,我已經安排人將糧食盡數搬來塢堡。”他很清楚崔公子為什麽要熱情的請他住進塢堡,崔家修葺塢堡又需要銀兩,賣了一些糧食換錢,偏偏這幾年災荒嚴重,地裏的產糧一年不如一年,這崔家的存糧意外的一直不多,而趙家其他沒有,就是存糧多。

崔家有堅固的堡壘,趙家有吃不完的糧食,他們兩家不能合作還有誰能合作?

崔公子帶著趙子明參觀塢堡各處,隨意地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會響應胡問靜的檄文拿起刀劍與胡人廝殺。”胡人就在百裏之外,他此刻前所未有的關心敢於拿起刀劍與胡人廝殺的勇士。

趙子明搖頭道:“我在城中高舉義旗,招攬百姓拿起刀劍,結果響應者寥寥,我又提高了賞金征募勇士,結果依然沒有人理會。”他深深地嘆氣:“人心不古啊,竟然沒有人願意拿起刀劍保家衛國。”

崔公子同樣長長地嘆氣,若是平民不肯拿起刀劍,誰來保護他們。他安慰著道:“幸好我們有塢堡,留在城中必死無疑。”

趙子明用力點頭,城墻城門都沒有的小城池如何抵擋胡人?胡人一到定然是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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